一起被圈養時，我就很羨慕那些馳騁草原的最出色馬倌們，好想自由自在飛馳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方曜輕笑一聲，念誦起這些詩句，“我看見，九天之上鷹的縱橫

多希望，整個天空都送給你

不畏懼，不依附

你就是唯一的霸主

我看見，草原之上狼的馳騁

多希望，整個大地是你疆場

無仿徨，無憂愁

你就是永遠的王者

一生的時光一起走

遼闊的世界攜手游

天地踩在你腳下，你的心中只有我”

小狼愕然道：“你怎麽知道這個？”

“這些年我一直跟隨在你左右，只不過沒有讓你發現我的存在，你多年來日日夜夜都在做什麽，想什麽，我全部都清楚，你寫的這些詩，我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方曜嘆息道：“不畏懼，不依附，你完全做到了，可是，無仿徨，無憂愁，你半分也做不到。”

小狼默然不語，心裏五味雜陳。她這些詩句，是為思念夏存而寫，說的都是他。可是，在方曜心裏，他卻希望她不但能傲骨錚錚灑脫率性，更希望她可以擺脫如影隨形的憂愁仿徨。

她幽微覆雜的心思，真是不想讓方曜體會到，否則會讓他傷懷，她心心念念另一個男子，而他，為什麽始終只念著她？他能不能不要對她這樣好？她受不了也當不起他這種毫無保留萬世如一的守護。

“方曜，我……”眼眸中再度泛起絲絲淚光，她仰頭看著他，唇瓣顫抖。

“別說對不起這三個字，你追逐你最真的夢，我堅守我自己的初衷，本來就各自執著，也各不相犯，你並沒有錯。小狼，我從來沒有怪你什麽。”方曜淡淡勸慰。

一生的時光一起走，遼闊的世界攜手游，天地踩在你腳下，你的心中只有我。他暗自喟嘆，她對夏存矢志不忘的夢想，又何嘗不是自己對她一直的夢想？

擁著她走出大昭寺，他們來到馬市上選馬。他問：“看中哪兩匹了，你來選吧。”

“為什麽是兩匹？我們合乘一騎不好嗎？”她笑問。

“不想為難你，各騎各的吧。”他何嘗不想將她擁在懷裏，一起縱馬馳騁，但是，他不能接受她在他懷裏，親昵無間時，想的是另一個男子。

可以將自己的感情深埋，可以將她完好的護送到她想要的男子身邊，但是，他絕不能接受自己成為別人的替代品。

要麽不要，要麽就是絕對純粹無瑕疵的情分，他容忍不了一絲一毫將就和玷辱。

我可以不是你向往的天空，但一定要做獨一無二的自己，沒有人可以遮擋我的存在和光芒。這是身為岡仁波齊大神永遠不變的底線，就算情緣已經被斬斷，寧可辜負萬世流光的守護，感情上也容不得一丁點將就。

看著馬廄裏那麽多矯健好馬，小狼其實一眼就相中了一匹紅色和一匹黑色的駿馬，因為她想起了自己和夏存從小就最喜歡的寶馬血薇和黑雪。

然而，她看了看方曜清冷高遠，沈默隱忍的目光，最終，指了另外兩匹馬，她知道，他始終鐘情於最潔凈的白色，大部分東西，他都偏好於選擇白色。而她作為瑪旁雍錯女神時，鐘愛的也是神聖的潔白色，可是這一世卻變了。

“就這兩匹吧，怎麽樣？”那兩匹全身沒有一絲雜色的純白駿馬，的確神駿異常，看起來也非常養眼，她微笑指著它們問。

“甚好。你騎術如何，敢比試一下嗎？”他眼底忽然多了絲雀躍和稚氣問。

“試試不就知道了？”小狼翻身上馬，狠狠一鞭子下去，就風馳電掣的躥了出去。

方曜正要付錢，那賣馬的老板卻怎麽都不肯收一分銀兩，反而虔誠的跪拜下來，興奮的說：“能為佛主敬獻一份心意，是我一輩子修來的最大福氣和榮耀，請佛主千萬不要杜絕我虔誠敬奉之心。”

方曜這才想起來與刺客決戰時，他和小狼臉上帶的面具早就已經掉落，也沒再刻意帶上，自然容易被信民們認出來。他不由暗自感慨，感覺身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現在他才有些明白，為什麽至高無上的眾神之神，連藏域所有神袛萬世以來都對他敬畏有加的岡仁波齊大神，會擺脫不了區區藏地僧俗兩界對他情緣的禁制。那只是因為，大神有感於信徒們的虔誠信仰，不得不逼著自己庇佑他們，以至於千萬年來，始終擺不脫佛煙的浸染，世俗的牽絆。

“多謝大叔慷慨相贈。”方曜對著那賣馬的老板躬身一禮，上馬去追趕小狼。

小狼騎馬的水平，其實並不高明，延續她一貫的作風，悍不畏死，橫沖直撞。方曜追趕好一會，才終於遙遙看到她的身影。

怕她因為要強好勝，拼死狂奔有危險，他微微一笑，有意放緩速度，遠遠與她保持著一裏左右的距離。

蒼翠草原上，青天高遠，白雲萬朵，小狼一襲粉紫色衣裙和如雪白馬，在深草中若隱若現，牽動著方曜全部心神。

他很想沖上去並轡漫行，卻怕驚擾到她，使她更加玩命的疾馳，只得壓抑著沖動，遠遠相隨。

小狼見他遲遲追不到她，不由得意的頻頻回首大喊：“方曜，你太慫了呀，連我都追不上，哼，我還以為功夫獨步天下的你，騎術也無人可及呢。”

１０玄月輪血濺八方

１０玄月輪血濺八方

方曜一笑了之，依然與她保持著相當一段距離，免得她著急再次提速，就在這時，她一聲驚叫，白馬一個趔趄，一頭栽倒。

“難道是馬蹄踏到了癩子洞？”小狼怎麽說也有一定功夫在身，那匹馬又是神駿非常的好馬。不過離得太遠，方曜一時間無法準確判斷她究竟出什麽事情，只能做出這種猜測，立即揚鞭飛趕過去。

等他趕到飛身落馬時，果然見小狼滾倒地上，捂著膝蓋咬牙死死忍著疼痛，血從指縫裏不斷溢出，她手肘和額頭也磕得不輕，一片血紅。

那匹馬兩只前蹄已經骨折，掙紮著一直站不起來，怎麽看，都絕不可能只是踏入癩子洞摔傷這麽簡單。

方曜抱住小狼一路疾滾，沒有如慣常人們的習慣性行為向前飛掠，而是向側後方躲開數丈遠，然後七殺羽反手揮出，將背後襲來的刀劍盡數纏住順手一帶，奪了過來，再一招，淩厲的神蠶絲將偷襲的數人絞殺倒地。

若在以前，他全力以赴的施展七殺羽，再厲害的高手也必將被絞殺為齏粉，無奈現在功力所剩無幾，發揮不出昔日的神力。不過就算這樣，依然比前兩天好了許多，餘下的偷襲者無不震驚。

看來，他的功力的確正在一點點覆蘇，如果再延誤下去，他一定會恢覆全部功力，到那時再想除掉他就難如登天了。

這些身形瘦削的黑衣殺手，全部乘著巨型火烈鳥，淩空伺機出招，人與鳥顯然都經過長年累月極其嚴酷的特殊訓練，配合默契，殺傷力極其驚人。

方曜抱著小狼飛身上馬，讓她靠在自己懷裏，這樣可以騰出雙手迎敵，也可以借助自己這匹馬的騰躍飛躥緩解對方火烈鳥閃電般速度的沖擊力。

遠處芳草萋萋的高坡上，度難鬼母和德措吉冷眼旁觀，靜等聖火宮施展神威。

他倆知道，一直暗中尾隨方曜和小狼的布達拉宮高僧們要不了一刻鐘，就會全部追趕過來助戰護主。

他倆什麽都不用做，坐收漁翁之利，或者啃不下來時，及時逃遁都不失為上策，沒有必要硬拼，折損自己這一方的勢力。

到現在為止，他倆帶來的十七名高手，一直都還在八角街的一家客棧裏，未曾出過手。不到萬不得已，他倆不想暴露自己這邊的實力和目的。

眼見方曜與那些紅鳥黑衣的聖火宮高手們殊死激戰，而沿途保護的布達拉宮高手們也全部趕來，加入戰圈，血光四濺。度難鬼母眼神微變，因為她想起來了，在附近有一座遠近聞名的屍陀林。這些高僧們會借助於朝聖者們自古以來源源不斷的加持力嗎？

“首當以意觀，析出表皮層，

次以智慧劍，剔肉離身骨。”

歷代修行者，甚至是普通信徒們，都崇尚這種天葬習俗，將自己死後的屍骨，敬獻給鷹鷲們，作為自己塵世間最後的一點布施，消除生前所有業障，為來世修一份福祿善緣。

而這種屍陀林，往往就成了最大的鷹鷲棲息地，越來越多的人在這裏將最執著的身體做了最後的布施，也在這裏與空行結緣。

一磚一瓦、一石一路、乃至於每一粒塵土都傳承著法王如意寶清凈的法脈，延續著朝聖者源源不斷的加持。

以至於這種聖地會集聚一代代得道高僧和虔誠信徒們無盡的神秘護持力量，守護著天葬場，和附近的信民。

而拉薩這裏最大的這座屍陀林，裏邊的屍陀林主武學修為和佛學造詣深不可測，還在閑暇時分訓練所有鷹鷲，使它們擁有強盛的戰意和對主人唯命是從。

如果這個屍陀林主親自出手來助方曜的話，想擄走方曜與小狼，就幾乎不可能。

度難鬼母正自猜想，布達拉宮這邊為首的守護僧人便吹響了鐵哨，哨聲在他強大內力傳送下，遠遠回蕩在蒼茫草原和皚皚群山之間。

沒多久，就驚動到屍陀林中的鷹鷲們，也驚醒了正在靜修的屍陀林主。頓時，撲啦啦的羽翅扇風聲迅疾洶湧傳來，天空密密麻麻被那黑色羽翼布滿，竟然看不出究竟有多少只來自地獄的食腐使者們。

不知道布達拉宮麾下的屍林怙主是什麽形象，度難鬼母饒有興致的舉目遠眺，只見遠處天際的鷹鷲轉瞬即至，神鷹背上一個瘦削如枯骨、臉色金黃，一襲藏紅袈裟的長須神目七旬老僧，左手承托象征盛放鮮血的嘎巴拉碗，右手玄月輪。

“德措吉，這屍林怙主怎麽不是夫婦二人，而且形象也完全不同於我們鶴湖的那一對呢？”度難鬼母問。

“有什麽奇怪？布達拉宮這邊的僧人，特別是身處高位者，一般都不可以娶妻生子，不奉行雙修習俗。而我們鶴湖，有太過人選擇雙修，或者多人共修，擁有最強大殺傷力的屍陀林力量自然也表現得完全不同。”德措吉道：“就是不知道，是我們鶴湖的屍林怙主夫婦厲害，還是布達拉宮的屍林怙主厲害？”

“等下我們試試不就知道了？”度難鬼母冷笑。

她十分看不慣鶴湖的屍林怙主夫婦，特別是那怙主，身邊竟然有近百美人供他享用，這還不算他平時看中摧殘死的或者很快失去興趣轉手送人的女子。這樣荒糜的修行方式，實在讓她齒寒。

而最讓她不能忍受的是，這個變態怙主喜歡生食年輕女孩的血肉，在他手裏，不知道犯下多少條人命，荼毒了多少如花生命。

可惜，不管她怎麽看不慣，佛主不發話，誰也奈何不了功力通玄的屍林怙主。得罪他，只有死得更慘的份。

而最讓她無語的是，這怙主的妻子，卻絲毫不覺得自己的丈夫對自己不夠好，不認為他用那麽多女孩子修行，是對他倆感情的嘲弄，反而總是以伉儷情深而自居。

人家都不介意了，她這個外人又能指責什麽呢？

自從對鶴君和方曜的佛主身份產生一絲疑惑之後，她一直想用什麽方式求證，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岡仁波齊大神和佛主轉世。

現在，看到布達拉宮麾下的屍林怙主，她不由暗自嘆息，這才稍微有些像她心目中掌管眾僧和信民屍身，擁有無上地獄力量的怙主。

雖然這個老僧面無表情，幹枯的臉宛如僵屍，但是，他身上沒有那種荒糜和嗜血的味道，有的，只是來自地獄般的暗黑力量。

只見那老僧右手中玄月輪一揚，在空中旋射出蜿蜒電光，發出撕裂天地的嗚嗚轟鳴，等旋射到戰圈之中時，已經衍射成彌天電弧，宛如驚電之海，將聖火宮所有高手全部籠罩其中。

聖火宮高手們見狀無不變色，他們的火烈鳥雖然也久經訓練，兇悍勇猛，戰鬥力驚人，但是比起藏地這些天生以人類屍骨為食物的聖鳥們，就遜色多了。而他們自己的功力，比起這地獄使者，就更是不堪一擊。

只不過眨眼間，血光飛濺，慘叫不絕，幾十名聖火宮高手死傷殆盡。

那老僧伸手召回玄月輪，念了聲佛號，道：“你們還不快滾，一定要本怙主斬盡殺絕麽？”

身受重傷，但僥幸沒有斃命的幾名聖火宮高手們連連作揖，全部飛上火烈鳥，倉皇逃離。

度難鬼母本來還手撚金箭，引弦待發，想試一試那老僧的功力，然而看他一招之間，就讓聖火宮幾十名高手折損得只剩下幾個，哪裏還敢再試，與德措吉互相一使眼色，匆忙逃離。

以他倆的功力，恐怕聯手也不是那老僧的對手。看來，布達拉宮麾下，的確有不世出的高手。佛主的警告沒有錯，是他們一直太過自負，以為普天之下，鶴湖的武學已經達到造化的巔峰，無人可與比肩。

那老僧身在蒼鷹背上，目力又極好，方圓幾十裏，他都洞若觀火，纖毫難逃他法眼，度難鬼母和德措吉，他早就發現了。不過，他雖終生與死屍為伍，卻並不嗜殺，所以懶得追殺他倆，只遙遙看了他們逃走的身影一眼。

然後他飛下蒼鷹的背，對著方曜和小狼虔誠叩拜下去：“屍林怙主群培，叩見大神和女神大駕。”

見身份如此尊貴，功力幾乎可通造化的他，對方曜和小狼都如此畢恭畢敬，那些暗中保護方曜的高僧們，也立即五體投地跪下，高誦佛號。

方曜道：“你們都起來吧，現在我還沒有神的力量，當不起你們如此大禮，不要再動不動就下跪。”

老僧屍林怙主群培道：“不管佛主現在的神之力量有沒有覆蘇，都是群培在俗世和死後唯一信奉的神袛，所以禮節上絕不敢怠慢半分。”

在他們說話之際，那些蒼鷹和禿鷲已經開始血淋淋的撕吃剛才打鬥中死去的屍體，場面之血腥，讓小狼目瞪口呆，並且隱隱作嘔，她心驚膽戰的躲到方曜身後：“這就是傳說中的天葬嗎？”

群培解釋道：“女神不用驚駭，最普通的天葬是指讓鷹鷲吃掉自然死亡的信徒屍體，而並不是在戰鬥中死去的人。當然，在戰鬥中死去而被鷹鷲吃掉的死屍，被它們吃掉，也是天葬的一種，是最崇高的一種天葬，靈魂將會得到最徹底的凈化，生前所有罪孽，都將贖清，來世會有一個比較理想的輪回。”

“噢，看起來挺瘆人。”小狼戰戰兢兢道：“那些伊斯蘭教徒，被鷹鷲們吃掉後，罪孽也會洗凈，靈魂也能被帶到九重天上，得到理想的來生嗎？”

１夢中之夢都成真

１夢中之夢都成真

“當然，雖然他們不是我佛國凈土的信徒，但是眾生平等，我佛會一視同仁，賜予同樣的恩澤。”群培虔誠的念起六字真言。

小狼對這些並不怎麽感興趣，她有興趣的是正在吞噬死屍的蒼鷹。

她從小的夢想就是像草原之王狼，或者天空之主鷹那樣，自由馳騁翺翔。看著方才騎著火烈鳥的聖火宮殺手們，還有駕馭著蒼鷹的群培，她無比艷羨。

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些吃飽了的蒼鷹，她忍不住示意方曜抱她上前，想摸一摸鷹的腦袋，那些鷹一見到她走近，無不驚飛四散。小狼沮喪的嘆氣道：“真是不解風情的扁毛畜生，幹嘛躲著人家？要是能坐在你們背上在天空飛一會，該多好玩啊。”

眾高僧和群培面面相覷，良久，群培道：“女神真的很想駕馭蒼鷹玩耍一下嗎？”

“嗯，非常想。”小狼眼巴巴的瞧著飛旋在空中的大鳥們：“可惜，它們都不喜歡我，肯定不樂意載我。”

“這有何難？”群培撮口長嘯，那些四散飛開的蒼鷹們立即服服帖帖的飛落下來，一排排整整齊齊侍立在群培身後，等待指示，他示意小狼上前：“請女神過來挑選入眼的蒼鷹。”

“咦，真的可以嗎？”小狼半信半疑，從方曜懷裏下來，忍著膝蓋上致命的疼痛，在他攙扶下站定，伸手摸摸最前邊那只鷹的腦袋。

那蒼鷹一對大大的黃眼珠滴溜溜直轉，很想避開她的手，但是，懾於群培的驅鷹令，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乖乖接受小狼撫弄。

不過，讓一個陌生的小女子撫摸大爺它高貴的腦袋，它心裏很不樂意，一雙眼睛很不友善的瞥開，想對她來一個徹底無視。

小狼才不管這些呢，見它不躲開，於是抱住它的脖子，在它彎曲如鉤的鋒利巨喙上輕輕用指頭敲了敲，又親親它腦門上那威風凜凜的金色冠羽：“看你們都長一個樣，只有大小差不多，沒什麽好挑的。你離我最近，就選你好了。來，乖乖的載我玩一會，我會當你是好哥們。”

“什麽，這麽沒誠意？”那蒼鷹心裏直犯嘀咕，不過，它這輩子大概都從來沒有被誰敲過嘴巴，親過腦門，對著她亮晶晶又有些潮濕潤澤的絕美眸子，它有些發楞，搞不清楚狀況，連抵觸都忘了。

那只蒼鷹的呆楞，和小狼的孩子氣，使方曜哭笑不得道：“小狼，你膝蓋、手肘和額頭上都是傷，還是先回布達拉宮處理一下傷口吧，現在不該想著玩，就算鷹肯載你飛上天空，可是你功力太淺，萬一有突發狀況怎麽辦？”

“沒事，不是有群培大師嗎？”小狼瞟了一眼旁邊枯木一般幹瘦的屍林怙主群培，笑瞇瞇道：“就算我真從鷹背上掉下來，大師會接住我的對吧？我肯定摔不死。”

群培微微點頭。

方曜臉色卻沈了下去，小狼立即明白他見證過她兩次死亡，再也受不了她輕言死亡這種字眼，趕緊拉住他衣袖改口央求道：“我會特別小心的，絕不會有事，方曜，成全我這個夢想吧，好不好，好不好呀？”

方曜寒著臉不肯做聲。

群培道：“這樣吧，先給女神簡單處理一下傷口，然後我騎著另一只蒼鷹隨侍在女神你的身旁，隨時準備接應你，以確保你絕對安全。”

方曜這才勉強點頭同意，小狼喜出望外的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你真好，先給你個獎勵，謝了。”

唇上似乎被電了一下，他身子一顫，但隨即心底隱隱覺得不舒服。她這個吻，給的太過隨便。只是一時開心，就可以輕易拿親吻來做獎賞嗎？

萬世以來，他習慣了只對她一人寵溺無度，可是再親昵，也不會在其他人的面前，而且，很少會主動親吻或者親熱。至於其他女神，他根本就不會讓她們靠近他半分，稍有逾越，就會讓他覺得惡心反感。

記憶裏，瑪旁雍錯也是和他一樣含蓄安靜的，到了小狼這一世，難道就變了這麽多？他無法接受這樣隨便的一吻。

小狼撩起裙擺，正要接受救治，不經意一擡眼，就看到方曜微微蹙起的眉宇，和眼底深深的不悅。她為之一怔，呆呆的望著他：“怎麽了？”

“沒什麽。”見群培拿出創傷藥膏，想要幫小狼處理傷口，方曜立即接過來：“給我，我來給她塗藥。”

撩起她的裙子，將褲腳小心翼翼翻上去，只見她膝蓋上血肉模糊，傷的很重，所幸沒有傷到筋骨，只是皮肉傷，雖然應該痛的鉆心，卻不會留下什麽隱疾，他輕輕松了口氣，小心給她塗抹藥膏。

見他眉宇始終緊蹙，小狼有些心虛的問：“是不是覺得我的腿很醜？我也知道，自己身上傷疤太多，沒有什麽完好的肌膚，誰見了都會惡心。”

“不是惡心，是痛心，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學會愛惜自己身體。”他不覺責備道：“你就不覺得痛嗎？”

看著那皮肉翻卷，血淋淋的傷口，他心口疼得幾乎窒息，她卻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連眉毛都沒有挑一下，只笑瞇瞇的擡頭看著他。

“習慣了，沒什麽感覺。好了嗎？快點。”

膝蓋剛剛包紮好，放下裙擺，他按住她蠢蠢欲動的身子：“慢著，手肘和額頭也有傷。”

“那些傷已經不流血了，可以忽略不計，你別磨蹭了好不好？”小狼急不可耐的想站起來，卻掙不脫他的鉗制，只得按捺著性子聽憑他的護理。

群僧在一邊目瞪口呆的看著，對小狼這種不知道痛為何物的女子都很震驚，還沒見過哪個女孩子受這麽重的傷，會一點感覺都沒有，根本沒想過去處理一下，只想著貪玩。

真不知道她是太貪玩了呢，還是腦子有病，完全和正常人不一樣。

好不容易等到方曜處理完她身上所有傷口，她迫不及待的咬牙忍著痛坐到鷹背上，抱著它的脖子親親：“好哥們，拜托你了啊，好好帶我玩一會。”

她原本就極其瘦削，身量雖高，體重卻極輕，那蒼鷹載著她倒也不覺得吃力，剛開始很不習慣她的摟抱，不過沒多久，就被她的親昵和討好感化了，再加上還有群培在一旁虎視眈眈監視著它的一舉一動，它也不敢搗蛋故意將她拋下去。

所以，小狼終於如願以償翺翔在天地之間，被她的快樂感染，那蒼鷹起了賣弄之心，越飛越高，直躥入白雲間，在藍天白雲之間盤旋穿梭。

小狼興奮的伸手去撈雲絲，可惜，怎麽撈，都無法撈在手心裏，只能感覺到它冰涼滑過的觸感和濕潤的感覺。

正玩得盡興，卻禁受不住高空的寒意，忍不住連連打了十幾個噴嚏，群培立即長嘯一聲，命令蒼鷹向下俯沖。

“餵餵，別下去啊！”小狼意猶未盡，急切揪住蒼鷹脖子上的羽毛：“不準下去，快往上飛呀！”

那鷹正自賣弄得開心，被她不知輕重的揪得吃痛不過，心頭火起，一聲厲嘯，猛然發力將她甩了出去。

高空上風力極其猛烈，本來就坐不穩，小狼出其不意，還來不及抓住它的翅膀，驚叫一聲，就身不由己的墜落下去。

群培慌忙駕馭自己所乘的那只蒼鷹，斜斜俯沖過去，伸手將她接住。不料一只鷹的載重力量就那麽多，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頓時如斷線風箏打著轉趔趔趄趄向下方翻滾墜落。

群培想要自己飛身離開鷹背，將坐騎讓給小狼，可是小狼早就嚇得神魂顛倒，只管死死抱住他，說什麽也不願意松開手。

幾千米高空，不過是一眨眼，就墜落了一大半，眼見就要一起跌落下來，群培一掌打在她後頸上，使她半昏迷，然後將她放在鷹背上，撕下一片袈裟，想將她身子與鷹捆在一起，但是時間明顯來不及了。

百忙之中，他立即召喚所有蒼鷹匯集過來，在下方接著他倆，在數百只蒼鷹一波又一波飛過來承載他倆墜落速度的緩沖力下，墜落之勢終於減緩到最慢。

當距離地面還有幾百米時，一直心驚肉跳觀望著天空驚險一幕的方曜飛身而起，接住小狼。

小狼心臟狂跳不已，緊張的摟住他脖子，仰望著天空密密麻麻的蒼鷹身影和滿天飛落的羽毛，感嘆道：“真是太刺激了，有機會我一定要擁有一只鷹作為坐騎。”

“你真是不要命了，以後不許再這樣胡鬧。”

“這不是胡鬧，是好玩。”小狼仰望著天空，回味無窮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想要像狼一樣馳騁草原，像鷹一樣翺翔天空的願望，我想了有多少年，沒想到今天全部實現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夢想成真，更沒有想過會是在你身邊實現了這種夙願。我以為，陪我圓夢的會是……”

那個名字就要脫口而出，卻在他漸漸彌漫起驚喜欣慰的眼神裏硬生生打住，她將臉頰貼在他胸口，閉上眼睛不再多說。

難道，與自己真正有緣的，不是夏存哥哥，而是方曜？否則為什麽這麽多年了，她想要與夏存並轡馳騁於茫茫大草原的夢想，始終不曾實現，而駕馭蒼鷹翺翔藍天的夢，更是想都不敢多想，她一直以為遨游於青天之上，是夢中之夢，永遠不可能成真。

可是今天，她從幼年時就開始幻想的美夢，竟然都成為現實。

闔上眼睛時，聆聽著他的心跳，她的意識混沌起來，似乎又回到了遠古蒼茫的神山聖湖之間。

他終日陪著她，她也生生世世追隨著他，世間所有巔峰一一踏遍，所有美景無不一起領略。身為最受敬仰的眾神之神，他還帶著她尋訪九重天之外的美景，泛舟星海，攬月逐日，沒有什麽是他們到達不了的地方。

那時的他們，完全不受世俗塵煙的幹擾，過著最愜意自由的浪漫生活，沒有生死別離，沒有憂愁煩擾，只有漫長無涯的幸福甜美。

每次當遨游夠了，他們便回到神山聖湖之間最華美的宮殿裏，享受抵死纏綿的消魂滋味，可以十天半月不離開寢殿半步，只沈淪在無盡的歡愉裏。

只因為他一念之仁，受不了信民們千百年如一日的虔誠朝拜祈求，答應下塵世走一遭，化解當時兵連禍結的浩劫。從那之後，就被繚繞佛煙所羈絆，再也無法清清靜靜的回到神山與她相守相伴，然後，開始了一次次生死輪回，一生生情緣永錯。

難道對眾生的慈悲，就一定得演變成對自己的殘忍？只能落得情緣的幻滅？

他和她，守護了眾生，誰又來成全他倆？她想不明白。

２只要你心如初就好

２只要你心如初就好

感受到懷裏的女子突然安靜下來，有隱隱的悲涼氣息彌漫開，方曜不由低頭看著她輕闔雙眸無語沈思的模樣，心裏一痛，低聲道：“別傷心，我會送你回到他身邊。”

小狼驀然睜開眸子，既驚訝又傷感道：“你就這麽急著送我離開嗎？我是在回想那億萬時光裏靜謐美好的相守片段，不明白為什麽對眾生的慈悲，到最後卻成了對你自己最殘忍的毀滅，你守護了蒼生，誰又來成全你我？”

“你在想我們的過往？”方曜有些意外，但是，笑容還沒有抵達眼底，很快便心如死水：“我不需要誰來成全，只要你所有的夢想都成真，我就別無所求。”

“傻子，你就這麽不留餘地的對自己嗎？”小狼氣惱又心疼的掐了他腰部一把。

方曜抱著她飛掠到馬背上，對著群培一拱手：“怙主，多謝你出手退敵，又圓了小狼翺翔青天的夢想，後會有期。”

“能為佛主效力，是群培最大的榮幸，我們還會再見的。”

“是嗎？”方曜心裏一動：“莫非是在鶴湖大會？”

“對，屍林怙主永生永世都是大神最忠實的仆役，在大神戰鬥的地方，也正是群培誓死護主之處。”群培謙卑的跪下拜別。

方曜左手環著小狼的腰，右手抓緊馬韁，縱馬馳騁，載著小狼飛上高天撈取雲絲的那只蒼鷹，遙遙追來，在雲天之上，圍繞著他和小狼盤旋不已，頗有依依相送之意。

小狼不由開心的仰頭沖著天空揮手：“好兄弟，你要是有心，一定要來找我玩啊，我在布達拉宮的白宮之巔——西日光殿陽臺上等著你，你喜歡吃什麽，我就給你準備什麽，也可以請你喝酒。就是不知道你喜歡漢人的酒，還是青稞酒？”

那蒼鷹點了點腦袋，連聲鳴叫，高亢嘹亮的聲音久久回蕩在九天之間。

遠遠的，似乎有飄渺歌聲傳來，帶著無邊蒼茫寂涼和曠達空凈，仔細辨聽，歌詞大意如下：

“我尋找，追求的腳步聲在朗朗晴空下，與冰雪的大地共鳴，我心潔凈。

我祈禱，天地之間，空即是念，念即是空，我心堅持。

我為眾生而墮天，放下一切牽念，迎風飛翔的身影如此輕盈，我心輕松。

吾魂與群山為伴，一泓聖波，寧靜地睡去，我心靜謐......”

“是什麽意思呢？”小狼將目光轉向方曜：“你聽懂了嗎？”

方曜微微搖頭：“不太明了，不過，好像是群培的聲音，他是在歌頌和勸度什麽吧？”

我為眾生而墮天，放下一切牽念，他能感覺到，這一句是群培在讚頌他幾千年前的一念之仁，拋下神袛的自由落入塵世，為蒼生化解浩劫。

但是下一句，迎風飛翔的身影如此輕盈，我心輕松，他卻怎麽也不可能認同。

我心輕松嗎？除了感到無邊的悲涼和寂寥，他一世又一世，再無其他感受。從來沒有愛過的人，又怎麽可能體會得到與摯愛生生世世分離交錯的苦？

當情緣徹底被斬斷，萬世癡戀幻滅，除了生無可戀，想讓自己的肉身和魂魄煙消雲散，還能有什麽想法？

低低嘆息一聲，他清冷的唇微抿，心底一片涼意，將遠方的歌謠從思緒裏滌除，放馬縱橫。

但是那歌聲，卻綿綿無邊的遠遠傳送在天地之間，歌詞很長，沒有一句重覆的，似經文，似詩句，似讚頌，似勸度。

超然又惘然，遺憾又飄渺，聽著聽著便要讓人沈浸下去，為他歌聲所惑，放下情緣上的執念，只為蒼生謀福祉。

為什麽群培也來勸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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